话说吕文扬是个讲段子有一手的人,他生活在一座元诚小镇里。这天吕文扬坐在诊室那张过分柔软的椅子上,手指神经质地相互搓捻着。窗外百叶窗缝隙透进的光线,如同几柄锋利的光刃,直直劈在对面医生那张毫无波澜的脸上。医生缓缓抬眼,目光却仿佛穿透了这城市的喧嚣,低沉的声音如同冰冷的石头砸在寂静里:“吕先生,你来自元诚镇,对不对?”
吕文扬身体里的血液瞬间凝滞。他猛地抬头,医生眼神锐利如刀,仿佛早已洞穿他层层包裹的心事。医生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:“继续你的疗程,必须说真话。”
元诚镇——那名字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坠入记忆的深潭,溅起冰冷的水花。那是个被青石铺满的奇异小镇,巷陌深处苔痕斑驳,整个镇子都笼罩在一种寂静的压抑里。并非居民寡言,而是他们被一种无形的铁律所禁锢:字字句句,皆为实言。这并非出于高尚的道德,而是源于恐惧——镇中央那尊漆黑真言石,是沉默的判官与行刑者。一旦有人谎言出口,石头便会以雷霆万钧之势降临,予以天罚。
幼年的吕文扬曾目睹过那惊心动魄的一幕。邻家那位终日笑容和蔼的婆婆,只因在集市上随口一句“这菜新鲜”,话音未落,天空骤然一暗,一块裹挟着风雷之音的巨石轰然落下,尘烟弥漫,唯有石上蜿蜒流下的暗红,如一道刺目的烙印,深深烫进了他童年的眼底。那一刻,所有凝固的表情与死寂的街巷,无声宣告着元诚镇无可违逆的法则。
展开剩余58%成年后的吕文扬是唯一挣脱了石头阴影的人。他逃离那青灰色的囚笼,在喧嚣都市的夹缝里,他学着用谎言编织外衣,每一句假话出口,都带着隐秘的刺痛与劫后余生的战栗。他像一个技艺拙劣的工匠,用虚假的泥灰涂抹着过往的断壁残垣。可那石头,那冰冷的、沾着血痕的石头,早已在他心底生了根。
“我嘎过人!”当医生再次逼迫他直面内心,吕文扬被逼到无处可退的角落,这句话猛地冲口而出,带着积压多年的重量砸在诊室的地板上。
医生却仿佛早已料到,脸上没有半分波澜,只有一种近乎悲悯的了然:“所以,你才逃出来?靠着谎言,活着?”
吕文扬的呼吸骤然急促,他不由自主地点点头,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,又仿佛坠入更深的冰窟。他抬起手,颤抖着指向医生桌上那块光滑沉黑的镇纸——它形状奇异,沉默而冰冷地卧在那里:“它…它怎么在你这儿?”
医生嘴角微微牵动,那弧度里没有笑意,只有无尽的苍凉。他伸出手,指尖缓缓抚过镇纸那冰凉的表层,仿佛在抚摸一道陈年的伤疤:“石头会找到所有人,文扬。”他轻轻吐出这个名字,如此熟稔,熟稔到令人毛骨悚然,“元诚镇的人,终究都要回去的。”
吕文扬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。他猛地抬头,死死盯住医生的脸,那张脸在百叶窗割裂的光影里,竟渐渐浮现出元诚镇老街坊才有的、那种被时光和沉默刻蚀过的熟悉轮廓。诊室里死寂无声,唯有那镇纸沉默地躺着,像一颗被遗忘在时间之外的心脏,冷硬而沉重。
窗外日光被百叶窗切割成无数条状利刃,无声刺入,在地板与墙壁上刻下道道森然伤痕。吕文扬望着医生那熟悉又陌生的轮廓——原来命运的石头从未放过任何人,它始终沉默地滚动着,终将碾过所有逃亡的足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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